卢感觉一大块冰掉进肠子里，手指痉挛着去摸枪。不，没用，他得赶紧逃。抱起手里拎的东西，他忍住放声大叫的冲动。

  很快，其他兽发现了坠落的火光。骚动迅速变成混乱。无数兽碰到他身上，卢脑子里只剩跑回运输机这一件事。希望不会赶不上，希望战机没被摧毁。不然，不然……我不能死。

  恐惧像条狗那样追逐他，最终化为冰冷单调的电子音，透过烟雾后黄色的机甲传进他耳朵。

  “注意，亥博龙公司以及伟大的帅哥杰克宣布，这是非法之地，全部都去死吧。”

  烟尘散去，动作笨拙，好似无头木偶的机甲们快速开火，子弹编织起碎屑组成的轨迹。卢低头滑铲，躲到一堆垃圾后面。橙红的火光覆盖住跑过的兽群，卢顿时没了晚饭吃牛排的胃口。

  这是空间站投放的战斗机器人，对潘多拉居民来说最没法防御的危险。在数百个机甲掉落的同时，轨道炮精准轰炸起旧货市场。

  卢咬牙探头偷看一眼，停机坪那里还没遭到轰炸。但许多急匆匆起飞的直升机成了无人战机的靶子，冒起火光掉落。

  兽群惊慌奔逃，机器人们火力全开，双臂上的机枪四处横扫。怒吼声，枪炮声，一边是血肉横飞，一边是火光四溅。土拨鼠们驾驶轻型装甲车冲向机甲群，试图撕开对方的包围网。元素武器特有的射击声听得他心惊肉跳。

  卢匍匐着在废墟间爬行。只愿没有敌人注意他。可惜亥博龙的重型装甲打碎了他的奢望。

  在喷涌不明液体的管道旁，卢远远的看见了。黝黑，巨大，好像温吞巨兽在移动，略微的瞄准，这个接近三层楼高的机器怪物踩碎眼前的障碍。猩红的追踪导弹不要钱一样喷射，对准所有有生命的物体呼啸飞来。

  妈的，最难缠的那一种。卢转头扑倒，抓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数着导弹爆炸的次数。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他紧张到快要窒息，土拨鼠们的突围化为碎渣。笨蛋，这可是穿甲弹头，下一波就是燃烧弹了吧。烧死前要跑出去。

  未等他多想，一颗导弹打到他身边。卢感觉有人对着他的胸腹来了记重拳，整个兽倒飞出去，掉到地上直抽冷气。接着一串子弹飞过他肩头。

  卢一手护头，一手抽出左轮连续点射。不管打没打中，跌跌撞撞在碎石间跳跃。他身后是堵半塌的墙，望过去比眼前要好点。至少没有第二个重装甲。

  他逃了过去，马上撞上了轨道炮造成的冲击波，第二次飞了出去。等神志稍微清醒，咽下嘴里的血，卢蜷缩在一根柱子边，听到密集的踩踏声靠近。发了狂的巨汉满头乱冲，很快在数百发枪弹的齐射下变成烂肉。无论是本地霸主或是外来的帮派无差别遭到扫射，卢抱头发了会儿蒙。

  数十枚火箭弹从机甲群侧翼打了过来，隐藏在民居里的炮台也开了火。机甲群改变了队形，同时天上乱飞的无人机开始围绕在重机甲周围组成护盾。土拨鼠们开始最后的反击。

  卢跳了出去，拼命朝包围圈外跑。随手捞起武器开上几枪。恼人的电子音说着什么，有架无人机飞过来，卢一口气打光子弹赶跑了他。许多幸存者同他一起利用这片刻空档冲了出去。

  房屋完全倒塌，他只得深一脚浅一脚逃命，数不清绊倒多少次。直到他钻进自个的战机里，一口吐了出来。

  该死，还要逃命吗，这星球迟早是你们的了，至于赶尽杀绝吗。

  战机已经发烫，周围全是火，轨道炮正在轰炸位于中心的堡垒。看这破坏程度亥博龙没打算要这块土地，哈，一把火烧光啊。万幸来的兵力相对比较少，不然他没机会冲出来。

  发动飞机，卢推到全速，紧接着机身在颤抖，有敌人朝他开火。他骂了声，让战机保持飞行在几十米的高度盘旋。飞进市场附近的洼地，绕过几座山丘，卢不去想是不是尿裤子了。如果当初考试的时候他能飞出这水平直接就是王牌驾驶员了。

  显然他成了不一流的飞行员，飞出去不到三分钟战机可怜兮兮的解体了。最后关头照顾了他一把，弹射系统好歹没罢工。

  喉咙好痛，只听见战机的残骸在远处燃烧。卢下意识要发求救信号，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倒掉空弹壳，重新上弹，卢一瘸一拐靠近机头的残片。运气好的话溢元素还在，至少留点本钱。找来找去，还真找到了。

  有人用枪打了他，当他后背剧痛倒下时这样认为。他没猜错，随着越野车的接近，一队猞猁组成的土匪和拾荒者出现在他眼前。

  卢迷糊的看着许多靴子靠上来，其中一双走到飞机残骸那，搜出了溢元素。显然靴子的主人相当高兴。跑到他跟前，对其他兽说着这个发现。

  拉扯下有兽强迫他坐起来，一张贪得的脸凑近他。

  那头猞猁狠命揍到他脸上，卢怀疑自个儿的牙是不是掉了一半。

  “说吧，你还有多少这东西，不然我把你肠子挖出来当鞋带。”

  卢努力摇头：“我只有这么多。”

  迎接他的是另外两拳，这回他怀疑脑子还在不在脑壳里。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们会杀掉他，然后拿他的内脏做晚饭。果然没逃出来吗。

  “哈哈哈哈，别着急弄死他，也许晚上用得着，反正关了灯都一样。”他们粗鲁的笑声响成一片，伴随靴子踢到他身上的钝响。

  哦，难道比他想的更糟，卢半闭着眼感到枪口顶着他肚子慢慢往下滑。

  枪响了，猞猁们惊叫起来，几个机甲落到不远处。哼，亥博龙死缠烂打的习惯这回居然不是坏事呢。慢慢听着他们的呼叫消失，他用力屏住呼吸。机甲轴承转动的动静时有时无。

  “敌人已清理，返回基地。”喷射气流拂过，烧焦他几根毛。

  卢出于恐惧没敢马上动弹，等了快一个小时，艰难的爬起身，脱掉外套，今天穿的防弹衣救了他一命，已经破损到了极限，干脆扔了。四处只剩尸体，走运了，这些猞猁并不清楚是亥博龙在下手，他们可是出了名的不留活口。

  伴随着疼痛和耻辱，卢捡回那两块元素，从尸体上拿了枪和弹药，近乎是蹭到了车上。不管怎样，要回住处一趟，他和阿历克斯得搬了。

  

 

  一直开到月色代替了夕阳，鼻子里仿佛仍然闻到燃烧的味道，他到了临时的居所。下车，端起枪，木质的枪托滑腻腻的。

  房屋里亮着灯，他小心推开门，阿历克斯趴在沙发上睡的死沉，地上多出几个酒瓶。卢抹抹眼睛，放好枪，打开冰箱捧起食物，默默蹲地上吃起来。没办法，现在他找不到人可以说今天发生的事。

  吃到半截，眼前一黑，他畏缩的抬头。

  阿历克斯双手抱住他的脸，弄得他伤口生疼。

  “天啊，卢你给人抢了？一个零件至于吗，非要去冒险。不对，这是炮弹炸的吧。躺下让我瞧瞧。”话音未落他先摔倒了。

  这家伙老高估自己酒量。

  卢下意识的掩饰伤口，可惜全身上下遮不过来。阿历克斯踢开酒瓶，拉他倒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捞出堆急救用品。往嘴里灌了口自酿的土豆酒，直接喷到他伤口上，于是卢悲痛的呻吟起来。

  “我这是烧伤，你用酒来喷……”卢拧紧了后槽牙抱怨。

  阿历克斯不管他，麻利的割开了他的衣物，开始缝伤口。卢一抗议他立即灌酒进去。卢哼哼会儿，任由他去了。

  眼看一身的毛剃的剃，补的补，快跟他衣服差不多了，不禁懊丧起来。简单和阿历克斯说了亥博龙的攻击。这一带居民和帮派全靠旧货市场维持运转，如今谁都住不下去了。

  处理完伤势，阿历克斯蹲桌子上瞅他，背后收音机里全是杂音。卢张了张嘴，思考提议分开好了。两个游荡者一块儿给干掉不如分开多点存活几率。

  阿历克斯拍到大腿上：“我决定了，我们去投奔我姑妈。”

  卢咽回准备的话：“你不嫌我累赘吗，碰到敌人怎么办。”

  “呵呵呵呵，你当我转了这些天还搞不清路线吗。放心好了，琼斯姑妈会欢迎我们的。她做的煎饼好吃极了。”说罢阿历克斯踢踢踏踏跑进卧室收拾行李。不多时背个袋子冲到门外，挖起土豆。

  卢感到眼皮沉重，酒劲加上疲乏真不好受。

  “哇啊，卢，你的运输机变成车了？”

  “坠机了，从别人手里顺了辆车回来。”他绝对不会说那群土匪的事的。

  哐当几声，装满土豆的袋子扔上车，阿历克斯回屋把储藏柜里清理干净，包括卢珍藏的威士忌。看得他肉疼。要知道有时候为了这瓶好酒有兽愿意拿最好的狙击枪来换的。

  黑猫从剪下衣物中拿起溢元素，看了他一眼。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卷过他双爪。

  “我……”

  “我了解。你想留着换油料来着。那，当做给琼斯姑妈的住宿费好吗？我们可不能靠别人养活。其实你告诉我就好了，不用对我这么生分。”阿历克斯对卢露出了一种罕见的表情，他在正儿八经的微笑。

  卢头皮发麻，这不像他的性格啊。

  “好，我道歉。阿历克斯，你对我，太好了。”

  “哈哈，哪里哪里，都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了，这么严肃做什么。”

  卢呆了呆，莫非他不是出于活命的需要和自己呆一块儿的？

  “你的意思是？”

  阿历克斯收拾着余下的物品：“你忘了吗。我和你新兵营训练最后一天。我和你偷跑出去喝大了，回宿舍那回。我可是掏心挖肺知无不言，就差扒皮给你看了。要不是你睡的太死我们能聊到天亮。诺，这是我偷偷剪的，别生气呀。”他打开怀表，里面是一小撮毛发。

  卢的脸色变化不定，出于对这位友人的同情他说了实话。

  “阿历克斯，那天我是和你喝酒去了。后来你跑去卫生间吐，回来时抱着的是另一个新兵。我没敢打扰你。我以为你是对……”

  阿历克斯手上的提包掉了下来。他直勾勾的走过来，抽搐着脸颊抱住卢的腰。好可怕的气息！

  “你那时住的几号宿舍。”

  “503”

  这下阿历克斯同样脸上一阵变化，他扔掉那撮毛狂踩。

  “我说你的腰围变了这么多，我是对着另外一个……”

  一阵尴尬弥漫在屋子里，卢倒不反感这种事，可一想阿历克斯是出于这种误会对他友善就相当的不爽。

  “等等我，就两分钟。”黑猫一步步走出门，外头传来撞墙声。

  不大工夫黑猫满头包的回来了，恢复了往常的没心没肺。

  “嘿，狐狸，我们出发吧，到姑妈家我会让你住大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