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苍兰》第二奏·自深渊来;第三章·天使龙的尾巴【P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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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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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ublish Time:2020-02-29 22:02

《雪苍兰》第二奏·自深渊来;第三章·天使龙的尾巴【P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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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兰没有找着揪住白零大耳朵的机会。很明显,白零可不仅仅是在把敌人塞进反应炉里的高手。他放弃了,他甚至在餐厅里都没见到这家伙,连个影都没见到。他也拿白零的房间门毫无办法。兰没有天使龙的社交账号,他尝试通过魇都之树话题把这家伙的蛛丝马迹挖出来,但失败了。白零就好像完全来自另一个世界,网络世界上完全没有他的痕迹。

 

  机兽龙只好放弃。他吃过晚饭,泡在自己的房间里。兰觉得应该提出换队申请,他跟着白零完全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他对天使龙来说也是个拖油瓶。兰尽可以把CPU开到最大功率,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白零这种级别的人偏偏会看中他,而亚洲枢机怎么还给许可了的?他很特殊吗?

 

  按照兰的生活经验来看,他不特殊,一点也不,事实上,任何觉得自己生而不凡的家伙不是背景雄厚就是犯精神病,而且绝大多数是后者。

 

  他是精神病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白零非得选他?还在分配要求里写上只能组两个兽的队伍……要是队伍里多一个承范或者礼典,他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他想不通。

 

  这家伙看起来口风不严,但在关键问题上守得死死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可不是在网路上随随便便就能查到的。

 

  不论如何……兰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提出换队申请了!明天就去办!就这么定了。

 

  但是,他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件事上犹豫起来——出于直觉。

 

  神秘学家出身的他,知道直觉的重要性。在这一切开始的时候,直觉救过他;在螺旋塔的阴霾下挣扎逃生时,直觉救过他不止一次。但看看最近,他做过多少无视直觉,甚至违背直觉的事?

 

  兰看着窗外的天际边,夕阳下,莹莹流动着现在都没能散尽的浅雾,如是想到。

 

  而这一次,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和白零站在一起,没有其他选择。

 

  他盯着余晖,看得有些出神……恍惚之间,夕阳跳动了起来,雾气跳动了起来,天空跳动了起来,这座建筑随之起舞,空间在跳动中扭曲,摆动。声音在变小,模糊,仿佛隔绝在水面之上,而他沉入了静潭之中。

 

  宏伟的转动声在这里游动,回荡。在静水的深处,黑暗变成了一块幕布,一出奇怪的默剧在其中上演。他看到了自己,他在独自行走于浓雾遍布的大街上,他应该是在出勤。不知为何,兰知道画中的自己已经告别了白零,加入了新的小队。他看着自己走到了一处十字路口,一个黑影出现了,那个和他在高空之中听到的一模一样的男声响了起来……

 

  画面旋即被黑暗覆盖。

 

  直觉告诉他,在那个时候,他,兰廷,生于1997年春天的普通人——或者应该叫做普通兽,死了。

 

  之后,漆黑的幕布闪了闪,就像被插入了几帧的恐怖图片。但兰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具惨烈的尸体,仿佛来自噩梦的死相。死者是白零,已经和兰分开的白零,尽管他的面庞因极度痛苦而近乎不可辨认,他的四肢也消失了,他变成了桩刑的标本,但兰还是认出了他。兰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他有一种感觉,白零与他,是死于同一个原因。

 

  未几,幻象的海洋渐渐退潮,空间停止跳动,世界再度清晰。但恐惧并没有放过他,一种感觉追着他来到了现世,那是某种遗忘的感觉,那种忘掉了某个重要之事的幻灭感。在仔细搜索了思维的每一处角落之后,兰想起了,他忘掉了什么。

 

  首先,他以为忘掉的是一个团体,某个亚文化团体,兽迷,对,就是他最热衷的那个。

 

  但不是,他继续搜索思维,却惊恐的发现他方才忘掉的是一个概念,不仅仅是兽迷的概念,而是兽人的概念。这个概念就像被精心地放在了一个塑料袋里,抽出空气,严密地封存起来,使人的认知永远无法感知它,使世界不再囊括这个存在。所有灵魂的认知被收束了,所有人在某一刻突然忘却了这一概念,那些因此而起的因果也仿佛变成了曼德拉效应的肥皂泡,消失不见了。

 

  但幸而,这不是真的。

 

  虚幻的遗忘感在宿主回忆起遗忘之物时,便烟消云散。幻像的回声卷起尘土,飞进浅雾,消失不见。

 

  独独把兰廷留在原地,被这奇怪的幻想震惊发愣……

 

  兰很确定自己的直觉没有强到能把他拖进幻境的程度,但这一次,直觉告诉他:他不能,绝对不能,和白零分开单独行动。

 

  白零说得对,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唯一不同的只是在于那时他们将以何种姿态面对它。陡然漆黑的荧幕和桩刑的死相让兰出现了生理上反感,也许白零是对的,他之所以不告诉兰他们到底要面对什么,完全是在保护他。

 

  他也有点不想,去知晓答案了。

 

  趁着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尽情玩乐吧,反正那一刻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

 

  就像明天就要开学一样——兰故作轻松地想到。

 

  他启动颅内游戏程序,如是打发掉剩下的时光。

 

  夜里,他做了一晚上关于灰色之都的噩梦。次日清晨,明媚的阳光烘烤着房间,兰觉得自己应该回家去看看,非去不可。

 

  他向城级指挥部请了半天假,考虑到他们昨天才对付了魇都之树,指挥部也大大方方地批准了。兰打开遮断盾,出了大厦。在最近的公交站旁等车。这天早晨,阳光明媚,天空仿佛一碗蛋花汤,天气好得犹如在梦中一样。一个人类小孩捧着手机战得正酣;一个大妈提着莴笋和半边鸡取道此处;普普通通的小轿车来了又去。兰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当然,这只是他的幻觉。

 

  公交上也坐着一个兽人,看样子这家伙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

 

  到站,下车,兰看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就是在那,一群兽人小队命运一般地杀出来,让他捡回一条命。机枪的咆哮、爆鸣与哀嚎似乎还回荡在明媚的阳光里,只是泊油路面崭新乌亮,已经完全看不见战斗的痕迹。

 

  仿佛那场战斗只是兰的臆想。

 

  沿着记忆的路,他在街道上看到那个被他打碎的玻璃幕墙——曾经被他打碎,现在已经崭新如初。兰凑近去本想在地上找一点碎玻璃渣,但什么也没找到。螺旋塔被毁灭了,雪苍兰的庇护重新降临大地,在保密法的威仪下,一切会触及隐秘之世的痕迹都将抹除。

 

  兰循着记忆登上楼梯,走到家门前。他当初走得很匆忙,现在只能用心灵施动开锁。他走进家中,本以为家里的物件肯定都被搬空了,但没有,除了地板上杂乱的灰脚印,一切恍如昨日。兰甚至能一眼看到放在电脑桌上,在那一日还未吃完的薯片。神秘学书籍和笔记还堆在茶几上,保持着两个多月前的模样。

 

  很显然,螺旋塔对他家中财物毫无兴趣。

 

  兰走到电脑桌前,拿起薯片袋子,抖了抖,薯片发出沙沙声,一股霉坏的气味冒了出来。兰持着垃圾桶,把薯片袋子扔了进去,把残留的碎屑一并用手扫进桶里。

 

  桌面整洁了许多。

 

  他坐在桌前,启动电脑。放好数位板,拿起笔。数位笔里的芯已经快磨得陷进去了,他把旧芯夹出来,把新芯装进去。黑黑的一粒旧芯就这样孤零零地睡在白净而宽阔的桌面上,它两年来的操劳生活今日正式宣告结束。

 

  确切来说,应该是在两个月前宣告结束。

 

  兰打开软件,打开那一天还没完成的画稿,提起笔,那幽蓝氤氲的下午仿佛正从画中漫出来,兽化的感觉、镜前的震惊、以及无助的焦躁纷至沓来。兰放下笔,在自己被记忆淹没前便停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去伤感过去,真是……

 

  没有必要。

 

  兰躺倒在椅子上,静静听着过去的回响在明媚的光线中消散;静静看着逝去的扬尘在车辆来往的呼啸中飘荡。万籁俱寂。

 

  “兰廷!”

 

  一个熟悉的声音啪地一下打碎了静谧,差点没让兰从椅子上溜下来。他往身后看去,是那只天使龙。

 

  “找你找半天了,”白零抱怨道,“我找兽事部问才知道你回家了,我本来就对这个城市不熟。”

 

  “哦。”兰又躺倒在椅子上,为这条笨龙的贸然出现感到有点恼火,要进入那种神伤的状态是要看运气的好吗?

 

  “哇,这是什么,”白零窜到旁边来,拿起兰的数位板,“好老古董的作画工具哦,你不是机兽吗?怎么还要这些玩意。”

 

  “这是我以前用的。”这天使龙说话真是缺乏逻辑。

 

  “噢,”白零说,“看不出来你还会画画。”

 

  这毛毛龙看不出来的东西多了去了。

 

  “诶,能给我看看你画的吗?”

 

  虽然看了之后毛毛龙有可能说他违反保密法,但兰给他点开了成品文件夹。白零看了看,似乎发现了个非常震惊的事实。兰差不多已经猜到这家伙要说什么。雪苍兰的光影迷彩对他失效了吗,或是这些违反保密法了吧之类的话。总而言之,对雪苍兰的兽展示兽文化作品就是一个错误。

 

  “你就是,铱兰?”

 

  兰一愣,他确定是自己听走耳了:“什么?”

 

  “铱兰。”白零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这让兰不确定自己是应该担心还是开心,“铱兰,是不是你的笔名?”

 

  兰眨眨眼:“是的,怎么了?”

 

  白零爆发出长长的哇的一声,这声音如此漫长,经久不衰,仿佛毛毛龙的肺是压缩气瓶做的。

 

  “你就是铱兰?!”

 

  兰眨眨眼,同时疯狂搜索以前有没有得罪过哪个人或是把哪个金主的委托拖了一个世纪没画……“是的?”

 

  白零看起来兴奋得要炸毛了。

 

  “我粉你三年了!”

 

  哦,原来不是追债的金主……

 

  毛毛龙兴冲冲地握住了兰的双手,那肉垫因为兴奋烫得匪夷所思;他旋即把手臂摇得像波浪一样,让兰有点晕乎乎的。

 

  “你现在还要继续创作吗?”白零问道,但想到了什么,倏尔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脸上兴奋的表情也消散了许多。

 

  “也许吧,”兰回答说,“看情况吧,如果机兽有艺术创作类软件的话。”

 

  听到兰这么回答,白零的表情并没有变好多少。

 

  “等下,”兰发现了个问题,“你是兽迷?”

 

  “是呀。”白零微笑道,笑是真的。那种笑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但不知为何,这笑却像是挤出来的。

 

  兰也笑了,这是这几天来的又一个好消息,他笑得要比白零坦率得多。

 

  “去过兽聚吗?”兰想把白零那不明所以的表情赶走,故意挑起话题。一般来说,这个话题总能然兽迷开心起来。

 

  “去过,基本不落下,”白零的表情这会儿竟然透露些沧桑来。

 

  兰没辙了,这家伙明显在自己扛着什么事情。

 

  “有什么心事吗?”

 

  就像害怕被人看透一样,白零的愁云唰地没影了,他露出一个很假的笑容,说:“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心事。”

 

  但还没等兰揭穿他,他就先把自己打败了:

 

  “好吧,是有点事情……”

 

  “什么事?”

 

  白零没有就这么顺着说下去,话语仿佛卡在了喉咙里,吞不下去,又不想吐出来。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白零还是放弃了抵抗。

 

  “记得昨天我说我是大达人二段吗?”

 

  “当然,”兰回答说,“大达人级位根本就没有二段。”

 

  天使龙让自己的谎言竟如此明显吃了一惊,但他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列冠。”

 

  兰眨眨眼,虽然他对级位实力没什么概念,但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东西:“然后呢?”

 

  “受卡丹莎的委托,来这儿调查螺旋塔的事情。”

 

  怪不得亚洲枢机能给他亮绿灯。

 

  这不是全部,兰看得出来,白零的脸色并没因为说出这些事情而变好一些。

 

  “还有呢?”

 

  “还有深……算了。”白零还是把最关键的部分咽了回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

 

  兰盯着白零:“这纯粹是在自找不痛快。”

 

  “我知道。”白零把兰的激将法照单全收。

 

  “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白低着头,摇摇头,样子像极了受罚的孩子。

 

  “那就这样吧。”兰也放弃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马上就知道,那就算了吧。”

 

  尽管兰真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知道头顶就悬着巨石,还非要等巨石落下来的那一刻才知道巨石长什么样,会怎么落,以及怎么躲。但既然白零是列冠,身为迅猎的他也没理由不去相信天使龙的考量。

 

  “那……亚洲枢机为什么要让你调查螺旋塔呢?”兰试着问一些其他的事情。

 

  “算了吧,别问了,”白零岔开话题,“去吃午饭吧。”

 

  这个时间对午饭来说有点早,而且兰根本不饿,但白零成这个样子,他也不要想再沉浸到睹物伤怀或是物是人非的伤感里去了。“走吧。”他说,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挪窝。

 

  白零点点头,就在兰身后跟着。

 

  从兰的家里到最近的餐馆,一路无话。


Comment

@光辉圣龙(20-03-01 00:05)

标题应该是:我粉你三年了!

@沧溟风痕(20-03-03 09:45)

回复 @光辉圣龙 :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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