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虚无记》第八章·汁水、树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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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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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ublish Time:2022-05-14 16:42

《出虚无记》第八章·汁水、树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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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天


第八章

汁水、树与性

 

 

 

 

在水渠的船队越过奈特萨赫与后德的交接线的一刹那,天云色变,原本湛蓝如镜的天空霎时被浑浊的阴云塞满,令天光变成了令马生厌的惨白色,将此处那褐黄褐黄的砂石大地映照得更加惨不忍睹。

 

举目望去,这里没有一处绿茵,有的只是层峦起伏的秃山、白浊色的水塘,以及横七竖八的钢铁废材。腥臭气漂浮在空气中,让每一个呼吸它的肺都皱成一团。

 

后德世界,被巨树入侵的世界。树的力量压倒了这个领域原本的力量,让这里的景象也产生了变化,而且是相当糟糕的变化……

 

“欢迎来到集体性性欲望的世界,”沧浪苦笑道,“和性相关的高位世界一直都是这么糟糕吗?”

 

“只有不平衡的世界才会这么糟。”奥拉说,“恺,拜托你好好监视巨树的动向,一旦那东西对我们产生了兴趣,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好。”恺传心道。

 

不一会儿,船队便驶到架空水渠的尽头——一座缆车终点站似的建筑内。灵魂们纷纷下了船,好奇地眺望着这个古怪的褐黄色世界,以及远处缓缓移动的参天肉树。

 

奥拉、沧浪和恺先后切出高位世界,将物相现实的肉身打理妥当——上厕所、吃午饭。随后便叫上了另外三个收尾者们回到后德领域——欣花海悦、安桦和晓曦。此三者依旧以无形的状态飞浮在队伍上方,以此监视周边动向,并施术支援。

 

沧浪前去侦查最佳路线,半小时后回来了,脸上表情有些悻悻。他将结果传心给了奥拉艾因,奥拉便明白了他的不快是从哪来的了……

 

“那些白浊色的水潭,千万不要掉进去。”沧浪说,“我掉进去是直接被弹出了后德,如果是灵魂掉进去,那他们的下降之旅就结束了。”

 

奥拉点头以应,旋即将六十个灵魂们集合整队完毕。在说明后德的注意事项后,便领队走出了休憩点,扎进了这浑浊而昏黄的世界。

 

根据沧浪的侦查报告,后德世界的危险有四:

 

一是跌入即结束的白色汁水潭,这些粘液塘遍布整个领域,而后德的地形又偏偏以小土包和小土脊为主,走在上面的话,很容易被松动的砂石裹挟着滑入下面的水滩。

 

二是弥漫在整个世界的腥臭气。腥气一部分来自巨树,但大部分来自汁水潭,水潭越大,腥气越重。这气味会让灵魂有一种力竭的感觉。一头扎进气味浓郁之处,很可能有进无出。

 

三是潜伏在水潭之下的思念体,但沧浪没有探查出这些思念体具体是什么。白色的浓液太过浑浊,难以看清,而沧浪每次尝试用术式穿透水面时,都会被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心和脱力感轰出后德领域。这种感觉和直接跌入汁水潭的感觉是一样的。

 

四是将后德世界变成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那尊醉心欢愉的痴愚之树。

 

“这个鬼地方只比梯法瑞特好了那么一点点。”奥拉如是想到。

 

但这个的想法在他们一面忍受着低处水滩的腥臭,一面深一脚浅一脚在松散的砂土丘上前进时,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这儿令马不悦的程度远胜于梯法瑞特。

 

一边呼吸着腥气,一边承担着巨额能量开销的奥拉,此时只想赶快出去。

 

但忽然,传心频道里响起了沧浪的声音:

 

“至少这里没有苍蝇,对吗?”

 

是啊,没有苍蝇,奥拉一阵苦笑。

 

“艾因,你还好吗?”恺忽然传心说,“你的意识流变得有些微弱。”

 

“我没事,”独角兽声音显得疲惫,“不……我有事……晓曦,能拜托你‘支撑’我一下吗?”

 

话音刚落,一团散发微光的雾气便自队伍上空而来,包裹住他,这是某种能量供给的术式,它好歹让奥拉能喘上口气。

 

“抱歉,”奥拉传心说,“这里的腥气,感觉,在把我一点点吸干……这也是这个领域的特点吗?”

 

“恐怕……是,”恺回答,“虚妄的性欲,它从埃奎斯陲亚的实相中汲取感官满足,所以就像吸血鬼一样。”

 

“咦!”晓曦说,“听起来就相当不平衡。”

 

“也的确不平衡,”奥拉边走边说,“还在小马国的时候,我也探查过这类领域,但从来没碰到这么糟糕的情况。”

 

“我一想到有外星人在这边世界对我们发情——说得直白点,”晓曦道,“我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哈哈,这倒不必,”艾因道,“因为换个角度想,他们大多数人和大多数时候,都是对自己人发情的。”

 

“可我们都没对他们做这种事耶!”

 

“如果想的话,当然也没有禁忌咯。”奥拉半开玩笑地传心说,“性的权力,确切来说是‘意淫’的权力,小马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平等的。真要说有什么不公的话,那就是这种性欲望在后德世界挡路罢了。”

 

“这种性欲望都快把你榨干了,艾因。”晓曦说

 

“的确是这样。”奥拉艾因笑道,“但是,对性的的压抑也是另一种不平衡状态,而我们也不能单纯地去要求他们节制欲望来让这个领域变好。”

 

“为什么不能?”晓曦又道。

 

“因为没人会听,而且会吵起来,”奥拉说,“那两个社群是一群寻找归属感和触动感的人组织起来的。规则和教条在这里并不顶用。过份强调规则和教条,很可能招致梯法瑞特那般后果,党同伐异,鸡犬不宁,最后将整个社群带入黑暗。”

 

“对,确实会这样,”毛毛龙说,“兽圈还常常因为性审美的问题吵起来呢。”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奥拉说,“而且不只是brony和furry这两个社群,大多数创作社群都有这毛病。”

 

“因为涉及到角色,尤其是可爱的角色,就会涉及到身体,而涉及到身体就会涉及到情色。”恺接下话头,“艺术本身与性欲紧紧绑定。‘玩弄文学艺术的都是性欲充沛之人’,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话。”

 

“也有现代性的原因,”奥拉补充道。

 

“现代的原始性——人们越来越喜欢追求原始刺激的欲望放纵。这些社群在某个角度讲,势必被其裹挟,陷入不平衡。但总有一天它会发展到极限,又在极限中诞生出否定自身的力量,而后令事物发展的钟摆朝另一边摆去。”

 

“但这也不意味着只能等待时间解决这一切,”艾因又传心说,“在人类世界,在线创作社群这种东西也才兴起十余年,充满着未知数。我也希望能看到他们能通过努力将自己带回平衡。谁知道呢,这种事总会发生。”

 

晓曦本想继续说点什么,但让恺突然打断了:“等等!肉欲树的意识流有异常。”

 

这一句话让整个传心频道的温度陡降了三分……奥拉和沧浪当即望向天边的那座触手树,但看不出有任何不同之处。

 

“什么叫,”安桦的声音响起,“有异常?”

 

“它忽然停下了,”恺回答,“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注意到了我们,还是说单纯地要改变路线。”

 

“如果它往这边移动,第一时间告诉我。”奥拉严肃道。

 

“当然。”

 

独角兽的目光落回前方。此刻,后德之旅的第一个阻碍已经出现在视野里。那是一座直直耸起的荒石山丘,而坡下就是一大片的汁水湖泊,一失足就是万事皆休。令他们只能扶着山丘石壁,踩着松散而陡峭的砂土坡通过那儿,时刻警惕不会一打滑跌入湖中。

 

而在那片湖泊中央,一个盛着焦黄色物质的透明罐子幽灵一般悬浮在水面上空。奥拉认得那个东西,但他不想看它,亦不想讨论它,如果说被巨树入侵的后德是一个不平衡领域的话,那么那个罐子便是不平衡的集大成者——仅次于树本身。

 

与此同时,那腥臭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全拜山脚下那他们所见到过的最大的粘液湖所赐。他身后的队伍传来阵阵干呕声,而奥拉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几天的能量开销过大,再受这腥臭气一折腾,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撑过面前这道考验。

 

安桦尝试用场域抵抗这些四处吸取能量的恶臭,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它们之于后德世界就好像引力之于现实世界,升起一道真空屏障根本不顶用。在越来越接近秃山和大湖的这段路上,巫士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场域和界限技术,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他们只得尽量用自己的能量支撑着奥拉和整个队伍,就好像一个蓄水池,上面在加水,下面在放水。

 

队伍走到了山侧的坡上,顺着山延绵的方向扶着石壁往前走去。地面倾斜陡峭,遍布砂砾,而直达汁水湖面的山坡上寸草不生,毫无阻拦,一旦打滑摔倒,连救命稻草也没得抓。

 

每一步都要谨慎,但与此同时,恶臭让每个灵魂都巴不得离开这里。

 

小马们四肢着地,重心低,相比那些人类的灵魂裂片要好走太多。队伍里那些两足的灵魂都尽力压低着身子,几欲手脚并用。

 

整支队伍艰难地向前“蠕行”。

 

脚下、呼吸、心跳——这是队伍里所有具形的灵魂脑子里还剩下的事情了。除了沧浪,这条毛毛龙天生就善于适应地形,就算是更陡峭的坡上他也能应对的了。此时他队前队后的跑,留意那些步履不稳的灵魂,成了整支队伍敢于向前挺进的强心针。

 

根据沧浪的报告,这段路不算长。但明知它不长却又迟迟走不出去的焦虑,让奥拉心神紊乱。乱糟糟的心绪叫他不小心看了一眼山脚下那白莹莹的湖面,那叫马作呕的质感令他脑内瞬间一白,一步不小心踏错,哗啦一声,随着一串碎石滚下山坡,他身子猛然倾斜,眼看就要跌倒,但又极快地找回了平衡。留下一颗受惊的心脏咚咚地在胸腔打鼓……

 

艾因装作无事发生地往前行进,后面的灵魂已经够神经紧张的了。

 

但祸不单行。奥拉听到身后传来一连串砂石滚落声音,而后就听见有灵魂在大叫。

 

毛毛龙踏着山坡的较低处,飞也似地冲到事发地点,前爪如电般将那滚落的灵魂拧起来,往上一抛,又扔回了队伍中间。但那小马落地时又崩落了数块岩石,径直滚向沧浪。好在安桦抽出手来用术式打偏了石块的轨迹,不然跌落汁水的恶感又要叫沧浪体验一遍了。

 

经历这件事情后,队伍更加紧了向前挺进。终于,湖面开始变小了,路面开始变平缓了。最艰难的一段路走完了。他们爬上了一处黄土丘,视野再度开阔起来。虽然汁水潭依旧举目皆是,但腥臭气已不似方才。

 

队伍如释重负,也步履蹒跚。许多灵魂嘟囔着要休息一阵子。艾因回望天际边那棵“树”,那头巨兽一动不动地站在群山之间,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

 

“恺,”艾因传心说,“那棵树还是没动静吗?”

 

“没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吧,”奥拉说着,面对灵魂们高声说:“原地休息十分钟!”奥拉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嘬取能量的腥臭气和数日来的魔法开销,终于让这个七级巫士也想要喘一口气。

 

他们纷纷坐倒在沙砾地上。垂着头,喘着气,脸色很难看。就连轻盈的毛毛龙也吃不消方才的恶臭,脸部微微抽动。

 

奥拉坐在地上,抬头望天。天上平铺着浅浅一层阴云,让穹窿看起来宛若一个超大号的汁水湖泊,倒扣在上空。他合上双眼,不想再看这片见了活鬼的世界,但恺突然说:

 

“那棵树有动静了,在朝这边过来了!”

 

奥拉霎时清醒了,他站起身,高声叫灵魂们整队集合,准备继续前进。

 

“它注意到我们了吗?”奥拉问。

 

“很有可能,它是径直朝着这边移动的。而且速度很快。”

 

“多快?”

 

“每小时一两百公里至少,只是体型太大让它看起来好像很慢。”恺说,“估计两个小时就能追上我们,但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它就能把距离拉得足够近然后展开攻击了。”

 

“跑步前进!”奥拉当机喊道。不管灵魂们再怎么疲惫和不情愿,下降之旅队伍还是在转瞬之间进入了急行军状态。

 

“但是,那玩意是怎么注意到我们的?”安桦不解。

 

“我不知道,我只有猜想,”恺说,“我们刚才对队伍进行的‘能量支撑’散发出太多的‘气息’,叫那东西注意过来了。”

 

“沧浪,我们距离终点还有多远?”晓曦不安地问。

 

“照这个速度还要两个多小时。”毛毛龙回答

 

“你在开玩笑吧!”

 

“所以做好和树战斗的准备,”奥拉说,“绝大多数时候不是我们选敌人,而是敌人选我们。”

 

“真正危险的是具形了的你们,”欣花道,“我会竭尽所能挡下那棵树的进攻,但如果失败的话……”

 

“我们会体验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死亡,”奥拉平静说,“我知道树会对它的猎物做什么。”

 

“会做什么?”沧浪听起来有些惊慌。

 

“会把猎物塞进它的树干里。”

 

“这真是……”晓曦一时语塞,“我宁愿看一个活人被大卸八块……”

 

虽然毛毛龙听得一脸困惑,但奥拉觉得他还是先不要知道这些事比较好。

 

“我们也不需要和它缠斗,”奥拉传心说,“我们只需要冲出这个世界,就像在梯法瑞特时做的那样。”

 

“但我们至少要在巨树的攻击下争取一个小时的时间,”恺指出道,“这里是树的领域,我们没法支撑这么久。”

 

“那用术式给队伍加速可行吗?”奥拉道,“或是拖慢那个怪物的前进速度?有人或者马有想法吗?”

 

“在后德世界用术式给队伍加速吗?”恺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吸血性的,注入太多能量会让能量被抽走得更快。”

 

“或者给巨树设置陷阱或者饵?”欣花说,“这么做的确会让巨树慢下来,但是也会让它意识我们的存在。”

 

“或两者兼备。”安桦若有所思。

 

“就这么做。”奥拉道,“安桦,晓曦,你们负责给整支队伍加速,但不要做得太过火,不要让后德领域占了你们太多便宜。海悦,给巨树准备陷阱的事情能交给你吗?”

 

“当然。”欣花海悦一面说,一面从队伍上空具形而下,一只淡粉色的天马便出现在队伍最后,旋即开始架设阵式。

 

而来自安桦与晓曦的术式,也自上空潺潺而下,包裹著整支队伍。他们的脚步变得轻盈了许多,但周遭的恶臭也像是瞅见了佳肴的苍蝇,一拥而上。腥臭与腐尸味险些没让奥拉喘上气。

 

起初,灵魂们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跑起来,也不没明白为什么队伍后面总有一只天马在忙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看到原本还远在天边的巨树越来越大,好似一座大山徐徐压来。那几乎与云霄齐平的触手树冠遮天蔽日,就算是不知道巨树意味着什么的灵魂们,也会被它夸张到恐怖的体型所震慑。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前方已经可以望见终点……这时,一声极其洪亮而又极其诡异的轰鸣碾过后德世界,就像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发出呻吟,又好像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发出怒号。呻吟与怒号滚滚而来,震动着整片领域的大地。

 

“陷阱奏效了,”恺说,“还有三个陷阱等着它。”

 

欣花的陷阱阵式与物相现实相关联,以现实的实在物体作为基底困住这种虚幻的东西,一个陷阱便能让它对付上整整一天。更何况她设置了足足四个。如果要说欣花担心什么,她最担心的是巨树不会乖乖走进陷阱中。

 

谁知道这棵树能蠢到径直奔向队伍,也就自然而然中了陷阱。

 

但下一秒,欣花海悦家中那个与陷阱绑定的现实实在物——一座晶洞,噼啪一声裂作两半,崩裂的水晶碎石打在欣花肉体的脸上,险些没把她的灵魂从高位世界紧急拽回现实。

 

而在后德世界,巨树眨眼之间便挣脱了陷阱,挥动那遮天蔽日的蠕虫般的触手,爆发出撼动整个世界的咆哮。欣花愣住了,它是怎么挣脱的,那陷阱本应该坚不可摧才对啊……

 

“冲!冲起来!”奥拉也咆哮地对身后灵魂嚎叫道。其实不用他说,再愚钝的灵魂也知道现在需要做什么。

 

跑,燃尽一切地跑!

 

惨白的阳光晃得视线迷离;飞溅的砂石打得小腿刺痛;眼前的焦黄与浓白的景色令人作呕;而腥臭气也毫不客气地吸取他们的能量,钻进鼻腔中去,折磨着呼吸道。前方的终点看起来遥不可及,而巨树越追越近,简直像一堵高得夸张的巨墙,从远处轰然开来。

 

不到三分钟,巨树就撞到了第二个陷阱,也不出所料的轻松挣脱了。一声怒号卷过苍穹,碾过大地,猛烈的地震让好些灵魂跌倒在地。沧浪当即冲去用术式扶起他们,以免形成连锁效应把半个队伍都绊成一团。

 

欣花海悦再次化为无形存在进入队伍上空。在这里,她看到晓曦和安桦的脸色很糟糕,后德几乎快把他们吸干了。

 

“换我给队伍提速!”欣花传心说,“你们休息一下,准备应对巨树的进攻。”

 

“好……”安桦和晓曦如释重负。

 

紧接着,巨树撞到了第三个陷阱。但现在那阵式已经算不上陷阱——充其量不过是个绊脚石而已。

 

事到此刻,集体性性欲望的化身、后德领域的主宰者、万人欲肉痴愚之树,已经大发现了这队蚂蚁一样逃跑的灵魂们。它发出一声欣悦的叫声,震动湖泊与山岗。

 

“它加速了,”恺喊道,“它加速了!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射程范围了!”

 

它撞上了最后欣花的最后一个陷阱,并毫无悬念的挣脱了。

 

此时此刻,在灵魂的背后,巫士的面前,树已经不再是树,而是一赌宏伟的崖壁,从极左边一路延伸至最右侧,从地面一路延伸至高空虚渺之处。在它的根基处,一切山峦与低地皆被碾作平原,掀起公寓楼般高度的烟墙。它的枝条是绵延千里的生殖器官,它的树干是活的浮雕。看那亿万人构成的浮雕啊,那是繁衍的大剧场,终日举行着汁水之盛宴。在月银火的魔典之中,它即是“亿兆欲肉痴愚之树”,巨大无边,浩瀚无垠,何其之伟,一尊宛若由现代性加冕的真神,自天帷滔滔而来,降临在这倒数第二个世界之中,追击着这些想要真切地活下去的灵魂们,盛邀他们加入无尽的狂欢。

 

树与队伍,此刻仅仅相隔两公里而已。

 

“你们!”欣花大喊道,“如果你们有谁在这一切结束后还能动的,给我叫个救护车!”

 

“什么……”恺一愣,“你要干嘛?”

 

“把你们送出这个鬼地方,还他妈能干嘛!”她咆哮着启动了术式,一道金色椭球便降临,将队伍包裹起来,令队伍如炮弹一般冲去。

 

“你他妈疯了!”恺叫道,“在后德用这个术式,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他妈知道!”欣花已经叫破声了,“看前面!”

 

话音刚落,从那树干之中便伸出三根数公里长的“枝条”,像三道徐徐倾倒的高塔一样往队伍抽打而来。

 

但安桦与晓曦的术式已搭建完毕,对着那三根枝条释放过去。那是数团高度压缩的空气,力量虽远不及巨树,但足以让枝条打偏方向。但见这三个公寓楼粗细的触手,一根拍中了不远处的山峦,两根拍进了一处汁水湖泊,拍的那白浊液体形成巨浪朝队伍卷来。

 

这些液体,哪怕溅到一滴,也许足以让灵魂迎来死亡。

 

于是恺面对着白浪升起一道无形的堤坝,浪潮拍到堤坝上,退去。又因为恺通过术式间接接触到了汁液,他陷入了一阵干呕。

 

巨树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策略,没有再用枝条挥击他们,转而从树干中喷出成千上万条像水蛇一样在空中游动的小触手,像铁线虫般自树干中爆出,像红虫般密密麻麻,像蝗虫般遮天蔽日。恍惚间,好像天空本身也是由粗大蠕虫组成的穹顶……

 

而安桦与晓曦的第二道相式也已搭建完毕。刹那间,一道半球形火墙对着虫群扫击而去,漫天遍野皆是火烧嫩肉的滋滋声,诡异的焦香和腥臭气混在一起,令后德领域愈加令人作呕。烧焦的,烧熟的,亦或是一息尚存、半生不熟的触手,下雨一样从天空中落下。恺强打精神在队伍上空撑开无色的穹顶,叫这些遗骸不至于落进队伍中间。

 

“就要到了!”奥拉大喊到,“终点就在前面!”

 

巨树的咆哮再度肆虐在山川之间。它拔起那三根劈开山峦与湖泊的触手,高高扬起,合为一根。要对队伍发起最后的攻击。

 

这根“枝条”力量过强,基本不可能用压缩空气打偏掉。而距离队伍冲到耶萨德世界门前还有一段时间。

 

“晓曦,恺!”安桦喊道,“我们一人一道屏障,把它的力化解掉!”

 

言毕,三道金色壁障便显现在队伍上方,那在三栋楼粗的触手的劈击路径上。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劈击轰在第一道屏障,安桦的术式上,那触手在上面顿了顿,但随着雷鸣般的碎裂声,屏障坍塌,术式被破,安桦被弹出了高位世界。

 

劈击轰在第二道屏障,晓曦的术式上。同样,她的屏障碎了,自己也被弹出高位世界,只不过因为安桦消解了一部分力,让她稍稍撑的久一点而已……

 

最后,劈击落到了恺的术式上,那一刻,整支队伍的天空都被那“枝条”遮蔽去,宛若一座山压到了他们头顶上。对恺来说,他此刻做的事也正是扛着这座大山,为队伍争取时间。

 

而为了让术式不至于崩塌,他感觉自己原本供给心脏跳动的能量都被抽走了。

 

一旁,一直苦苦支撑队伍高速前进的欣花海悦终于被抽干了力气,术式崩塌,弹出后德。

 

但队伍已经抵达耶萨德的入口,那座由叠石搭起的拱门……

 

他们冲入门中。

 

转瞬之间,天地剧变,巨树、浊白的天空和焦黄的大地统统消失,他们来到了一处公园的草坪之上。云隙的天空蓝得心醉,雨后的清风徐徐而来,在面前,是一座整洁而现代的都市,正沉浸在节庆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猝然的噩梦。

 

至此,后德的考验结束了。

 

下降之旅只剩下最后的一程。耶萨德世界,集体意识的总起,一切触动的曲终。


Comment

@cpy(22-05-20 17:28)

希望深天可以把渊之兽域的坑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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