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的歌》卷II-我的战争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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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gna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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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ublish Time:2024-03-09 17:05

《无名氏的歌》卷II-我的战争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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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gnarr


愤怒和暴力,往往是人身处困境却不愿面对时采取的自我防御。

如果战争摧毁不了一个人的心智,那么它将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战争摧毁了一个人的心智,那么它本不应该存在。

如果人的存在可以这么轻易地被抹去...

 

“先生,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请赶紧走吧。”

拉格纳打量着眼前的老者,不,或许称不上“老”。对方没有传说中仙人的长长须髯,反倒留着乱糟糟的满脸胡渣。蓬松的灰白头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佝偻的身体衬托着老态龙钟的体态。比起遗世独立的隐居老人,他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但拉格纳还是很快从杂乱无章的信息中捕捉到一些起眼的特征。流浪汉穿着一身奇怪的服装,衣服下是枯骨嶙峋的手臂。覆盖全身的棕灰色毛发竟然和拉格纳印象中的某个人极为相似,拉格纳早就分辨出对方不是狮群的人,但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明明从未相见。

“托雷?”

听到狮子嘴里嘟囔着的词,流浪汉的眼神朝着拉格纳动了动,像是流露出一丝好奇的神情。他又动了动鼻子,忽然皱起了眉头。

“雷的东西。”

流浪汉竟然把手放在拉格纳身上摸索了起来,这可把拉格纳吓了一跳,但也只是后退两步示意,他能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

“是这个?”拉格纳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几乎快被揉碎的纸片。流浪汉的眼神里满是喜悦却又含着恐惧,他能分辨出那种独特的味道。极地狼习惯在重要信息上留下自己的气味来做标记,任何试图混淆这些信息素的行为都是被禁止的。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在需要标记的信息上染上太多陌生气味。而让流浪汉恐惧的是,他先是闻到了花香,随后是泥土、枯草,接着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在极地狼的信息传递中是基本不可能出现的,流浪汉仿佛猜到了什么。

5-3-5-6-7…

流浪汉颤抖地念出了这组数字,他明白了一切。

“孩子。”拉格纳并不知道流浪汉的这句话是在对谁说,但他听出对方在哽咽。拉格纳很少见这个年纪的人流泪,可每次见到,他却总能隔着年龄的鸿沟触碰到那些悲伤疼痛。

“我要,拿走这个。”流浪汉用手指揉搓着纸片,对着拉格纳做了个放进口袋的动作。

“啊先生,要带走这个?没问题,呃,可以跟我先解释一下上面的意思吗?”

流浪汉透过凌乱的头发看了拉格纳一眼,他没有说话,拉格纳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只能看着他把纸条小心折叠后放进口袋里。

“师傅,走了没啊!”码头边的一艘小船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吆喝。

听到吆喝声,流浪汉仍然在沉默中注视着面前这头满身伤疤的狮子。他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不开口。

“走,一起。”

流浪汉终于憋出了两个简短的词汇,他伸出自己枯瘦皲裂的手,邀请拉格纳一起登上小船。不过流浪汉显然和托雷脱不了联系,那么谈及陌生人的信任拉格纳犹豫了。他永远不想再体会被欺骗的感觉了,可他又能去哪?他要找到瑞恩,找到幸存族人的去向,但都毫无头绪。眼下唯一能交谈的人只有流浪汉和不知名的船夫,跟着他们走或许会有线索。可是

“快点!”船内再次传来一声吆喝,森林里地狱般的马蹄声也在此时再次响起。那群嗜血的恶魔回来了,此刻,拉格纳别无选择。

拉格纳握住了流浪汉的手,他的手竟是那般厚实又沉重。温和的暖流从那双厚实的手流进拉格纳的身体里,这种感觉,拉格纳从一位名叫托雷的人那里也得到过,但这并不能消除那种不信任感。拉格纳还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屋外黑夜无垠,小船内部却是亮堂堂一片。坐在船头掌舵的是一只年轻的虎兽人,头戴一顶草帽,披着一件绣着精美花纹的袈裟,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深蓝色的方格披巾。拉格纳很惊讶能在狼族人身边看到虎兽人,要知道前些天还传来消息说东边的虎王国和狼族宣布彻底势不两立,难道又是什么邪恶的交易?想到这里,拉格纳的警惕心又多了两分。

伴随着波涛被徐徐推开的声响,小船荡开道道涟漪,朝着未知的远方驶去。拉格纳突然有点后悔了,他又一次鲁莽地做出重要的决定。现在想想,他不知道这群人是谁,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就这样一无所知地登上陌生人的船。万一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万一这些都是人面兽心的恶魔拉格纳不敢想象后果。他望向黑夜中茫茫的大海,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子,放轻松点。”船夫在前面说了一句像是安慰人的话,让拉格纳不得不再次审视起这位与狼族如此亲近的虎兽人。等等,他不是在掌舵吗?难道还有时间观察我?拉格纳自以为隐藏得已经够好了,他只是很平静地坐着,偶尔来船边看看大海,吹吹海风,尽可能表现出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样怎么会被

“啊!”

拉格纳正转过头,被一张几乎要贴上的大脸吓了一跳,听声音明明还在别处的船夫此刻竟然站在拉格纳的身后。

“说了别紧张嘛,在吹海风?”船夫的声音温和又富有磁性,让慌张的拉格纳莫名安心下来。

“呃是的,你是?”

“叫我鸿就行了,然后那位嘛唔呣,其实我也不知道师傅的名字,他一直不愿意告诉我,平日里也没见别人叫过他。”鸿尴尬地笑了笑。

拉格纳凑近了才发现,鸿算是个方刚的小生。草帽下的脸庞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坚毅,粗壮的手臂上还挂着一串褐色的佛珠,拉格纳印象里这玩意只有长辈们才会戴。他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这人是个声音年轻长相年轻的大叔?

“你多大?”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这样问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也太不礼貌了。

“啥?”鸿也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拉格纳会问这种问题。

“我想想,按你们狮族的纪年法来算的话,我大概…21或者22?哎呀,记不清记不清,年龄这东西,自从几年前接受成人礼后就再也没注意过了。”

确实,在并不和平的年代里,除了特定的节日没人会关心你的年龄变化,甚至于你自己。这几年各族的矛盾升级,战火纷飞,多少无辜的人民一夜之间就遭受了灭顶之灾,被历史铭记的时光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悄然流逝,可这段历史本是能够避免的,又谈何值得铭记?

 “小家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没等拉格纳开口,鸿先主动了。明明对方只比自己大了几岁,却用“小家伙”这种称呼,实在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能感受到你很难过,但我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好吗。”鸿拍了拍拉格纳的肩膀。

“那些可恶的狼族资本家,等我当上了嗯,总之他们必定会为现在的这些罪行付出代价的,我保证。”鸿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龇牙咧嘴反倒有点滑稽。

“对不起,我不太懂怎么安慰人。” 见拉格纳不说话,鸿用手臂托着下巴,摆出一副沮丧的表情。

也不太会聊天。”拉格纳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鸿耷拉下了耳朵,歪过头低落地趴在栏杆上。

鸿已经在为自己留下糟糕的第一印象而暗自后悔了,事实上拉格纳只是在思考鸿刚才的话。他一直在当一个沉默的倾听者,但忘了给个回应倒是真的。

“不是不是,你讲得有道理,谢谢你愿意安慰我,我真的很高兴

鸿松了口气,可拉格纳接下去几句话又让他紧张了起来。

但是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们不是狮族的人,来这里干什么?你们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以及为什么要带我上船,我们要去哪里?”

拉格纳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抛了出来,这才是他现在急切想要知道的。一开始鸿的热情着实让拉格纳有些意外,甚至有些过于热情了,热情到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否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如果他们真是这场悲剧的参与者,那么谎言被揭穿的后果是极其可怕的。不过拉格纳也并非毫无准备,所谓的“吹海风”实则是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把整艘小船观察了一遍。除了直接装配在身上,拉格纳想不到其他可以藏匿武器的地方。而在徒手的情况下,拉格纳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一人搏倒鸿和瘦弱的流浪汉。

无声的沉默。

拉格纳直勾勾盯着鸿的眼睛,对方也没有闪躲,周围的空气仿佛结了冰。

“好,我告诉你。”鸿先开口了。

“我们是来救你的。”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你要知道,在码头那我们完全可以把你抛下不管,任由那群崽种把你撕碎,让你痛不欲生。”

拉格纳感到一阵心寒。

“有人派我们来接应你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来接应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在你之前,还有不少狮族的人被我们接走。”

“那人是谁?”拉格纳质问道。

“你认识的,我师傅的朋友。”鸿耸了耸肩膀。

「托雷」。

拉格纳瞬间懵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给狮族带来绝望和带来希望的竟然会是同一个人,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拉格纳或许永远也想不明白,但他现在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问题——鸿刚刚透露了狮族幸存者们的下落。

“接走的那些人去哪了?”

“等我们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至少比你那边安全多了。”鸿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情。虽然拉格纳还不能信任鸿说的话,但只要每多一种希望的可能性,悬着的心就能放下一点。

然而拉格纳突然想到,既然鸿一伙人是有备而来的,那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悲剧?这样看来鸿和他师傅与这次的事件很难撇清关系。

鸿似乎知道拉格纳在想什么,他默默叹了口气。

“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那位也只是让我们过来接应一下师傅的族人。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无处可去的狮族妇女儿童。就带着他们一起回去了。”鸿低着头,拉格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应该不会是愉悦的。

“你很幸运,小家伙,这是我们计划中的最后一趟了。”

鸿的话没错,拉格纳先前的经历完全算得上是无数机缘巧合之下的死里逃生,可真正幸运的人又怎会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宁愿把这种幸运给更多需要的人,自己只希望过上平静的生活。

“无论如何谢谢你,我的救命恩人。”拉格纳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总是在这种时候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尤其还是在一个不久前产生过误会的人面前。

“我为我之前的态度道歉。”拉格纳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俯下半个身子,这是狮族常用的表达敬意或致歉的方式。

鸿先是被拉格纳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震惊了一下,随后毫不收敛地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那副严肃一下无影无踪。

“小家伙,想不到现在轮到你向我道歉了,那我就勉强接受吧。”

拉格纳被鸿得瑟的样子搞得有点不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呃,不用了不用了,开玩笑的啦。”鸿赶紧摆摆手,无奈地打个哈哈。

“看看,看看!没有啥误会不能解除的嘛。噢还有一件事,可能我们虎族的待客之道吓到你了,但我也只是尽可能想让你感受到我们没有恶意,毕竟你才经历过那些事情。”鸿又恢复了先前嘻嘻哈哈的模样,边解释边挠着后颈。拉格纳不禁觉得,鸿倒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会安慰人。

拉格纳把头静静倚靠在船栏上,任由海风抚摸他的每一寸毛发。月亮落了水,只有一半的白影还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拉格纳低头往下看,大海的水永远如此清澈,这里终于没有了任何红色。他看见了自己,一个脏兮兮的自己,满脸憔悴。

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若这是一场旅行,拉格纳或许还有心情欣赏今夜的月色,可这是一场逃亡,一场无尽的逃亡。他要逃去那里?他能逃去哪里?自己抛下了许多人,也曾被许多人抛下,现在却又被人找到,被人拯救。这种循环的折磨何时才会结束?

“你该洗澡了。”一旁的鸿仍然懒洋洋地趴在船栏上,眼神固定在湖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海上的晚风慢慢大了起来,拉格纳还真有点担心鸿的草帽和小围巾万一被吹走了咋办。不过鸿这一提醒,拉格纳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能找个地方找个机会把身上这股汗臭和血腥味洗掉,现在连鸿也忍受不了。拉格纳有点不好意思,暗暗发誓下船后的第一件事一定要先找个澡堂。

这样单纯的人,真的还存在吗?

拉格纳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鸿,海风掀起鸿的袈裟,他后背上的虎纹展露无遗。说实话拉格纳一直很羡慕虎族与生俱来的纹身,那象征着虎王国在这片大陆上的统治地位。

这家伙不会睡着了吧。

拉格纳伸出一只手撑住鸿将要倒下的身体,慢慢将他扶正。其实拉格纳自己也早就疲惫不堪了,如果没有这些糟糕的事情,他现在还在无人打扰的梦乡中继续那些未完的冒险。拉格纳又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些人,先是帮自己送入后山的神秘人,再是托雷,有人无影无踪,有人倒在他面前。在看到希望的曙光之前,拉格纳只能在无数个黑夜里祈祷瑞恩能够平安无事。他不能再失去瑞恩了,永远不能。紧接着拉格纳遇到了鸿和他师傅,他们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心人。想到这里,拉格纳突然好奇鸿的师傅在干什么,自登船以来自己一直没怎么关注他。

拉格纳很快在船舱内找到了仍在小憩的师傅,即使他始终保持着闭眼静坐的姿势,拉格纳却总觉得他时时刻刻在观察着一切。

等等,如果其他人都在休息,那现在谁在掌舵?

“赶快醒醒!”拉格纳赶紧来到栏杆旁,用力摇晃着鸿的肩膀。

“唔,咋了咋了?”鸿不情愿地半睁着眼睛,扶正头上快被晃下来的草帽。

“现在有人在操控着船吗?”

“没人啊。”

“那你就这样让船随波逐流?”

“是啊,怎么了嘛。”鸿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答道。

拉格纳抑制住了想打人的冲动,觉得有必要给鸿普及一下在汪洋大海上放任船舵不管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周围一片黑暗的情况下。

“不用担心啦,这片海域我熟得很,这个时间不会有啥大风大浪的。”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话语中透露着满满的自信。

然而鸿的话音刚落,拉格纳就感到脚下的船板开始上下震动起来。远处的波涛开始起伏,海面被折成了离奇的弧度。风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把浪花汇聚成团再吹散,就像在戏谑地宣告自己的主权。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大风大浪?”拉格纳算是明白了,跟着鸿出海就是把自己随时置身于危险之中。

鸿也一脸不可置信,最近是潮落期,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海潮上涌?

事情向着坏方向迅速发展,就在船要驶向的方向上,一阵风暴正在酝酿。

“靠!” 鸿大骂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船尾,握着船舵疯狂旋转起来。

望着越来越近的风暴,拉格纳也睡意全无。铺天盖地的鱼腥味迎面袭来,拉格纳甚至能看到那股龙卷中裹挟着的赤鱼和贝壳。如此近的距离,他想不到任何方法能够避开这恐怖的庞然大物。

“来不及转向了,坐稳了,小家伙!”

他们几乎就是迎面撞上,拉格纳感到身体被送上天空,又被巨力摔向地面。他除了漫天的水滴和白雾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耳旁泡泡生成又炸裂的声响什么也听不到。倒腾的海水灌进了他的胃里,和那泪水的味道一样,齁咸齁咸的。有这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飞翔在了云端,却又迅速坠入谷底。可这种真实的落差感持续了好久,好久

等拉格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急速下沉。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海洋下的景象,那些只在书里出现的生物化为了眼前的现实。曾几何时,拉格纳和他深爱着的叔叔也在旅行时去过他乡的水族馆,但那些困在囚笼里的鱼相比他此刻所看见的,不值一提。他见到了真正的海洋,在呼吸着、繁衍着的海洋。彩色的热带鱼从他身旁游过,它们咕噜咕噜吐着好奇的泡泡观察这位神秘的来客。那是它们的翅膀吗?拉格纳伸出手想要触碰这群小天使背上的翅膀,可它们却逃开了,逃进没有边际的深海里。

但在这般偌大的海底世界里,鱼儿们找得到自己的家吗?

这里出奇得安静,拉格纳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源自海洋深处的轰鸣在微弱作响。有什么东西划开了周围的水波,原来是一只尚未进化成人型的鲨鱼。似乎是注意到了拉格纳,鲨鱼流露出了猎食的渴望。顶级的捕猎者并不害怕体型比自己更大的对手,相反,与这些对手的较量会激发它们狩猎的本能。鲨鱼扇动着巨大的鳍,像是在发出警告。

这些都仅仅发生在一瞬,海洋的光怪陆离让拉格纳几乎忘记了这种迷人背后的致命,不过鲨鱼的死亡威胁与肺部将要抽空的窒息感将他又拉回了现实。

该走了。

拉格纳先让自己放松下来,接着伸出手掌和两臂压开内外的水波,同时屈膝蹬腿做出蛙泳的姿势。借力踩水,不用多久就能浮上水面。然而这里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奋力求生的同时,危险也在迅速靠近。

拉格纳惊奇地发现周围聚集了一群可爱的小鱼,之前五彩斑斓的小天使们此刻竟在他周围不断绕圈。这个圈还在扩大,越来越多的色带鱼加入了绕行的行列。拉格纳读过的书籍中没有任何一本记载这种神奇的现象,只见那圈中居然开始冒出泡泡,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泡泡。泡泡们也溺了水,调皮地偷走海里的气体,包裹着自身向上浮动。然而等到呼吸愈发困难,拉格纳才意识到这些都是小天使们拙劣的把戏。

它们转眼间成了可怖的恶魔,集体的绕圈行为不仅能起到迷惑作用,更是为了产生气泡,带走水里本就稀薄的氧气。拉格纳不明白为何它们不想让自己离开,看这整齐的队伍和娴熟的流程,这群色带鱼显然不是第一次作案。先前仗着还过得去的游泳技巧,拉格纳至少还有把握全身而退,现在他却手足无措起来。事实证明这样的陷阱在围困大型猎物方面十分有效,拉格纳不敢想象有多少曾霸据一方的海洋领主仅仅是“欣赏了一场表演”就葬身鱼腹,甚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连凶手的外表都没认清。那么自己会是下一个吗?

又来了,这种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危险的泡泡秀将拉格纳的救命稻草一次又一次夺走,以至于他不得不把几近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持续平稳的吐气上,中途被迫呛了好几口苦涩的海水。很显然,除非这群色带鱼自己离开,否则不可能有机会脱身。

照这样下去,拉格纳觉得自己撑不过三十秒。这还只是他在水里能坚持的时间,更何况还要考虑他的体力和肺里的氧气够不够他浮上海面。糟糕的是,拉格纳的体力几乎耗尽,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划水了,隐约的头痛也随之袭来。

自己很害怕吗?谈不上。自己是个豁达的人?倒也不见得。相比上一次直面死亡,这次他的内心很平静。也许是终于了却了几桩心事,「看见」了真相,打听到了族人的下落,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再见瑞恩一面。不过瑞恩也不想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吧,拉格纳勉强找了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可就在拉格纳将要越沉越深时,队列中的一些鱼儿竟忽然散开了,一个接着一个朝海洋中的某个方向游去。不多时,原先的队伍就已经少了一半。气泡不再产生,先前鱼儿们围成的圈形阵也出现了缺口。

这又是什么现象?拉格纳一头雾水。他依稀看到在鱼儿前进的方向上有另一只猎物在拼命挣扎,但劫后余生的教训让他马上收回了目光。

快跑。

拉格纳逼尽身体的能量,重新调整成蛙泳的姿势。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划水和蹬腿的动作,就在拉格纳的肌肉感觉都要撕裂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白月光。

不同于游泳馆里的上岸,这次更像是一场噩梦的醒来。拉格纳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吸新鲜的空气,只觉无比的畅快。潮水已经退去,龙卷也已不见踪影,他也在不远处看到了有些破损的小船和其上在向海里焦急张望的师傅。

但是,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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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ublish Time:2024-03-09 1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