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用道歉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想我能理解您朋友的心情。您稍等，我给您去倒杯水。

银狼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别，伤还没好，你不要下床运动了。”鸿赶紧拒绝了银狼的好意。

“这件事是我的错，那位是我的朋友，我应该早制止他的。”鸿把一篮水果放到床边柜上。

“不是您的错，毕竟您也想不到…”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鸿知道是他来了。

银狼脸上浮现出了紧张的神色，鸿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小屋并不大，拉格纳刚进门就看见了身上满是绷带的银狼，内心是说不出的自责。

“先生对不起，我出手太重了。”

拉格纳把手上的鲜花放在床边，低头向银狼道歉。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会选东西的，鸿心想。

看见白天的对手再一次站在身前，银狼内心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惧，不过看到倚靠在门旁的鸿，银狼还是放下了紧张。

“没事的，这不是什么大伤。你很厉害，是我技不如人了。”

听到银狼这么说，拉格纳心里更不是滋味，只要挥拳相向的不是敌人，他就从来不觉得自己格斗的实力有多强，。

“你想问的是，这个吧？”

银狼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枚金色的徽章，精雕的狮子图案在灯下格外闪耀，立刻吸引了拉格纳的注意力，但他这次克制住了想要立马从银狼手里夺过徽章的冲动。

“先生，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伴随这句提问而来的既有害怕也有期待，拉格纳不想从银狼口中听到那个答案。但如果是那个答案…拉格纳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感受，以及自己会做什么。

“这枚徽章，是很久以前一位极地狼先生给我的。”

拉格纳愣住了，这是他从未预料过的答案。

“当时佛洛兹先生发现了这片僻静但荒芜的土地，其他人想要在这里找到容身之地只能选择为先生建造城镇，或是…金钱交易。”

“而那位狼先生像是在为自己的族群找新的栖息地，但是他又不能久留，于是最后不得不拿这枚徽章和佛洛兹先生做了交易，来让他的族人能够生活在这里。”银狼把徽章拿在手中细细观赏，眼里满是喜爱。

“那…这个徽章后来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是在城镇基本建成后，佛洛兹先生表彰工人时赏赐给我的。”银狼看着自己身体上那些已有年份的疤，不少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尽管有些事他不愿回忆，但这些不会消失的疤痕仿佛刻在了他心里。

“你说的那位狼先生，是不是叫托雷？”

“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得了，但他们一族棕灰色的毛还是很有标识性的，如今住在镇上的那群极地狼应该就是那位狼先生当初的功劳吧。”

尽管拉格纳不了解佛洛兹镇的历史，但他能够从托雷经常讲的那些冒险故事中判断，银狼说得几乎就是事实。托雷曾说过他在佛洛兹镇做了一场很重要的交易，只是他从来没提具体的细节。

“不过既然你来了，我想这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那枚闪着光的徽章，此刻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银狼长满茧的手掌上，就在拉格纳的眼前。

“真，真的吗？先生你…”

“收下吧，这是那位狼先生的请求。”

银狼把徽章交到拉格纳颤抖的手里，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了某种释怀，看来自己终于等到了先生当年说的那位「狮群的孩子」。

“谢谢…谢谢你。”望着手里的徽章，拉格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滑落在狮子的图案上。面前的银狼仿佛那日倒在他面前的托雷。可是，可是…明明托雷不值得怀念，自己明明应该恨他…恨之入骨才对，为何自己还会如此悲伤…？

看着泪流满面的拉格纳，银狼不由得感叹，这残酷的世界又多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今后又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鸿则侧过头，他害怕自己也会悲伤。鸿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不会再悲伤的人，可在这种场面依然会感到难受。

 

入夜，灯火摇曳。拉格纳默默把徽章收好，转过头鸿已经卸下了草帽和围巾，换上了另一身衣裳。

“不像你的风格啊。”

“佛洛兹先生每年火把节的最后一天都会出席，作为客人，我总得穿得正式一点。嗯，虽然这家伙有点讨厌。”鸿边说边在镜子前把红色的围巾围上。

“那我有必要也…”

“不用，你是我带来的朋友，不需要那么正式。”

拉格纳松了口气，他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差不多该走了。”鸿整理好衣袖，拿上旁边的邀请函，往门边走去。拉格纳有些忐忑，但还是跟了上去。

“话说我昨天做的事情…继续参加火把节，没问题吗？”

鸿停下了脚步。

“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再做出那种事情吗。”

“我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拉格纳稍微加重了语气。

“那就行，我愿意相信你，大家也都愿意相信你。”

鸿接着往火焰升起的地方走去，步伐有力又坚定。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上天降下天灾，极地狼居住的一片区域，曾遭遇了连年暴雪和霜冻，即使再厚实的皮毛也无法御寒，村民们生活在困苦之中。一天，一位智慧的长者梦见了火神，火神告诉他，只有通过祭火、传火和送火的一系列仪式才能得到火神的庇佑，融化冰川、带来健康。

长者醒来后，将这个梦告诉了村里的人。大家决定按照火神的指示去做。他们首先举行了隆重的祭火仪式，向火神献上了最珍贵的食物和美酒；接着，人们传递了火种，每个人都手持火把，在村中巡游，驱散了阴暗和病痛；最后，长者拂袖，以送火仪式向上苍证心。

在这一天，每家每户都熄灭了自家的旧火，准备迎接由火神赐予的新火。长者在祭坛上点燃了新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山谷。新火不仅是光明和温暖的源泉，更象征着新的希望和开始。人们相互传递着新火，带着对未来一年的美好祝愿，每家每户用这新火点燃了自家的灶火，那夜的火光升腾，道路解封、积雪褪去，一切都重新有了生机。

自那时起，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极地狼的子孙们都会在这个节日里重复着古老的仪式，以纪念那位智慧的长者和仁慈的火神，感激他们带来了生命之火，让世代极地狼得以繁衍生息。

如今，我们在冰原之外找到了新家园，这里不再有终年不化的冻雪，我们也交了五湖四海的朋友，但我们仍会为生生不息的生命祈祷，如同那不息的火焰。让我们像祖先们一样庆祝这个神圣的节日，传递这份古老的火种，继续我们的传统与故事！

周遭掌声响起，人们跟着毕摩一同向天空张开双臂欢呼，对于以佛洛兹镇为家的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伟大的时刻。无数人活在了毕摩的一番话里，他们几乎燃尽了自己的火种，才在这里找到安身之处，这一刻是生命在不甘地呐喊。

拉格纳不禁动容，毕摩的声音不算洪亮，但却能直击人心。如果信仰的力量能带领一个族群走出困境，那么现在绝望的自己…或许也该有些能期待的东西了吧，那会是什么呢？

而在自己身边的鸿，他又相信着什么呢？拉格纳瞥见一旁的鸿露出一丝寂寞的微笑，像是欣慰，又像是在怀念。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赐予我们家园的佛洛兹大人，将为我们点燃新年的火种！”

又是一阵掌声与欢呼声，毕摩朝人群躬身。顺着众人敬仰的目光，拉格纳看到一位龙人缓缓起身。周围的人们纷纷退后，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龙人，真的是龙人？怎么可能…这种只记载在传说中的生物…

人们口中的传奇此刻就在拉格纳眼前，佛洛兹拄着杖，微笑着来到毕摩旁边。他背上收起的褐色翅膀，仿佛张开之时便能遮住日月。仔细着看，佛洛兹肩上那片棱角分明的鳞片，在火光下熠熠闪光，和长辈们描述的龙人形象简直无差。

佛洛兹看上去年事已高，但他只是慢悠悠从人群中走过，拉格纳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那是源自生存本能的恐惧和对顶层猎食者的服从。

“感谢各位的到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把赐给火神，相信火神也会降下恩赐。能由老夫点燃这新火，是我的荣幸。”佛洛兹不急不慢地说道，下一刻，只见他大袖一挥，如同变魔术一般，佛洛兹面前的火盆竟燃起了火焰。拉格纳直感不可思议，龙族有关的历史记载太少，究竟还有多少诸如此类的神通无人知晓。

旧火已去，新火已燃。人们一个接着一个来到火盆前引燃火把，接受火神的祝福，传递火神的火种。拉格纳拿着鸿递来的火把走上前去，不由得回忆起前日于毕摩手中拿过火把的情景，此刻还多了分紧张。

好在那位佛洛兹大人并不在火盆旁，他似在与某人对话，这让拉格纳的紧张缓解不少，点燃火把后，拉格纳转身看去，与佛洛兹对话的那人竟是鸿。

“佛老爷子，又是一年不见，看样子你气色不错。之前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鸿从皮袋里拿出一块蓝色的宝玉递给佛洛兹，后者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您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老夫感激不尽。”佛洛兹低身鞠躬，这一幕让拉格纳震惊了。即使听不清俩人的对话，从佛洛兹的动作也能看出，鸿的地位绝对不一般。能让龙人给自己鞠躬，这位看着憨厚放纵的伙伴，究竟是什么人？

“不必行礼，对了，还有另一样东西，你会喜欢的。”

鸿犹豫了一下，从袋里拿出一封精心包装的令函，佛洛兹看清上面的字后，忍不住震惊。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这都是至高的荣誉，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可佛洛兹不是普通人。

“谢谢王子陛下的心意，不过老夫还是不收了，这就不是我的分内之事了。”

佛洛兹捋着白色的胡须，笑着打量着鸿。每次与佛洛兹面对面，鸿都感到自己毫无遮掩，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你真打算这么做？”鸿对佛洛兹的拒绝也有点惊讶，但转念想想，以他的性格倒也合理。

“是的，王子陛下，老夫已经老了，很多事早已力不从心了，怕是不配登上年轻人的舞台了。”佛洛兹的目光飘向远处黑黢黢的群山。

“我明白了。”鸿看着手里已经失去价值的令函，默默把它收回包里。

“老夫帮不了你，但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的哥哥比你更适合做统治者。”

鸿刚准备离开，佛洛兹又冷不丁来了一句。鸿顿了下脚步，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谢谢你的忠告，回头见。”

佛洛兹看着和同伴汇合的鸿，这小家伙和脚下的这座城镇一同长大。二十年过去了，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还剩多少呢。

“我挺好奇你和那位佛洛兹大人说了什么。”

看到鸿回来，拉格纳心里早就满是疑问。

“没什么，做了笔交易罢了，毕竟这世界上很少有像他这么精明的商人了。”

鸿低头整理着卸下的皮袋，那封令函被他放在了最里面。

“不说这个了，来许个愿吧！”鸿拍了拍拉格纳的肩膀。

“这也是这里的风俗吗？”

“当然啦，这可是从火神那里接来的新火！都说找火神许愿特别灵呢。”

“我希望…”

“等等等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佛洛兹大人，我也有东西要献给您。”

佛洛兹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小辈，不知怎的感觉很熟悉。

“孩子，你还小，不必这样，火神也会保佑你的。”

“您言重了，佛洛兹大人，这个礼物您一定要收下。”

“…是你的首级。”

下一秒，佛洛兹感到脖子处传来剧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流出的鲜血缓缓染红了长袍。佛洛兹的拐杖掉在了地上，人群尖叫起来。众人都拿出了防身的武器，但在佛洛兹已经受重伤的情况下，没人敢靠近那位刺客。

“该死，龙的鳞片竟然这么硬。”

明明自己已经演练了无数遍这个动作，还是没能一击毙命，刺客不得不采取第二种方案。佛洛兹开始挥动起那双翅膀，可刺客显然不会让他轻易逃离。刺客立刻转变姿势，向佛洛兹的后颈刺去。

可这次佛洛兹已有防备，刺客没有轻易得手。但就在佛洛兹后退防御之时，又是两把匕首从刺客的袖里飞出，目标是…佛洛兹那没有鳞片保护的眼睛。

就在众人都觉得佛洛兹躲不开的时候，场上竟忽然刮起了大风。今日本是一个无风的夜晚，可这风越刮越大，卷起的尘土叫人睁不开眼睛。回过神来，佛洛兹和刺客都…消失了？

“老头的花样还挺多，但这改变不了你今天会死在这里的结局。”

借着皎洁的月光，刺客认出了此处的地形，这是镇旁的一座高山。看来是佛洛兹的某个神通，将他们送到了这里。有这种逃命的手段，难怪龙族的渣滓还能活到今日。

“你是谁。”佛洛兹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山上喘着气。

“呵呵，我这种无名小辈，恐怕不配被你记住吧。”

刺客嗤笑着，在他取下头套的那一刻，佛洛兹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我二十年前犯下的错…”

那是一段佛洛兹不愿回忆的过往，二十年前，一位叫托雷的年轻人带着他的族群来到了这里，当时他用狮群的徽章和佛洛兹换来了族群的居住地。可由于土地尚荒芜，佛洛兹要求极地狼也要帮忙兴建城镇。但在高山环绕的地域大兴土木谈何容易，建造的十年内，常有工人不慎跌落山崖。即使如此，佛洛兹也从未设置任何安全措施，对于遇难者的家属也只是草草赔偿了事。

直到有一天，一位遇难者的妻子因丈夫的离世自缢，佛洛兹感到惭愧，这才暂停了高危地域的建筑修建。而那户遇难者的家庭，据说只留下了一个年仅两岁的孩子。

那位孩子，此刻就在他面前。

“你害死了我的父亲和母亲，现在该偿命了。”

刺客在树影中飞快穿梭，很快便出现在佛洛兹的身后，但佛洛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张开翅膀，飞到刺客无法够着的地方。

“果然龙都能飞，可你能快得过匕首的速度吗？”

刺客从袖口里掏出几枚尖锐的匕首，从不同角度朝佛洛兹掷去，但都被佛洛兹用坚硬的翅膀包裹自身，挡下了攻势。

本以为刺客会暂缓攻势，可佛洛兹下一秒就慌了。

“为了杀你，我可准备了不少呢。”刺客站在原地，他没有动作，只是露出诡异的笑。

皮肉被撕开的疼痛从两肩蔓延开来，佛洛兹大惊失色，他看到自己的翅膀正在一片一片瓦解。刺客竟然在掷来的匕首上涂了毒，但是…怎么可能？要知道世上能有溶解龙的翅膀酸性的毒只有一种，而且那种毒，应该早已消失了才对！

渐渐的，佛洛兹的翅膀再也撑不起他的身体，他如断线的风筝坠在了一片树林里。

刺客笑了，父母离开十二年以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因为他知道，实现他人生意义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十二年吗？”

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刺客，佛洛兹的内心很复杂。他的眼里没有直视死亡的恐惧，而是遗憾、后悔、无奈与…释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释然，在八十年的人生道路中，他涉猎过官场，玩弄过权贵，也沉迷过奢靡。他从未觉得后悔，可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一名后辈让他看清了自己犯下的罪。

他或许是个成功的商人，但他觉得自己过了失败的一生。

“孩子，希望今后我不再是你的心魔…”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

刺客捡起掉在佛洛兹身旁的匕首。

“妈妈，爸爸…儿子为你们报仇了。”

佛洛兹闭上了眼睛。

然而，随着一声巨响，佛洛兹预料中的黑暗并未降临。当他重新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老爷子，你没事吧！我们来迟了。”鸿焦急地拿来一瓶去酸剂，倒在佛洛兹的翅膀上。钻心的剧痛过后，佛洛兹至少保住了残缺的翅膀。

另一边，拉格纳正和刺客扭打在一起。他对对方并不陌生，因为刺客正是那日誓要完成「复仇」的小狼，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为什么要来阻止我，既然你也想复仇，就放开我！”

尽管小狼的力气远非与他同龄的孩子可比，拉格纳仍然能在力量的较量上占据上风。小狼的双臂被紧紧地锁住，以确保他不会再发起攻击。

“真是多管闲事的家伙。”

“但我…可是很危险的。”

小狼的眼神突然变得致命又锐利，虽然双手做不了动作，他依旧转动着灵活的双腿，把身体倒转。几枚匕首毫无征兆地飞了出来，拉格纳闪躲不及，手臂被割开了几个口子，拉格纳被迫收了点力道，小狼立刻抽了身，隐蔽在树影里。

在哪，他会在哪。

拉格纳顾不上处理伤口，他很清楚自己跟不上小狼的速度，因此必须提前判断小狼下一步可能出现的位置。小狼的真正目标，应该是佛洛兹才对，那么…他会在——

还没等鸿反应过来，一把漆黑的匕首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这可是虎王国的王子呢，如果他死了，会怎么样呢。”小狼转动着手里的匕首。

拉格纳虽有心理准备，但知道鸿的真实身份后依然吃了一惊，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救出这位王子。

“放开他，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佛洛兹艰难起身。

“为什么，他的命可比你值钱。”小狼玩味地说道。

“我的命确实不值钱，但你只是想我死，你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吧。”

“哦？你就这么确定？”小狼挑眉。

“因为你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闭嘴！你不配提他。”

听到仇人提到自己父亲，小狼的情绪明显波动了一下，手里的匕首离鸿的喉咙又近了一分。

“放开他。”佛洛兹朝着小狼慢慢走去。没有了拐杖，加上身负重伤，佛洛兹几次都快跌倒。

“老爷子，你不要过来了！”鸿向佛洛兹大喊道。

“我说了，我的命不值钱，王子陛下，这是我和你做的最后一场交易了…”

看到佛洛兹就要来到面前，小狼犹豫了。父亲教自己不能去伤害无辜的人，可父亲也是无辜的，凭什么他就要被伤害！

但就是这一秒的犹豫，小狼露出了破绽。趁着小狼的注意力都在鸿和佛洛兹身上，拉格纳绕到了小狼的身后。见小狼犹豫了，拉格纳迅速出手，试图夺过对方手中的匕首。

小狼的反应也很快，刚感到身后有一阵风掠过，他就下意识用手肘顶了过去。然而却正中对方下怀，拉格纳死死抓住小狼顶过来的那只手臂。谁知小狼手指一转，又一把匕首被他握在掌心，刀尖朝向拉格纳。小狼稍稍侧转身体，把侧身的力量压在这只手臂上，使刀尖不断向拉格纳靠近。

可还没等到刀尖碰到拉格纳，小狼另一只手臂控制的鸿也开始剧烈挣扎。面对两名成年人的力量，小狼开始变得力不从心。他想用匕首继续威胁鸿，可另一边的拉格纳让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的精力应付。虽然锁骨旁被划了一刀，但鸿还是挣脱了小狼的控制。没有了顾虑，拉格纳加大了力度，他顺着小狼的手臂把整个人拽了过来，小狼失去了身体平衡，摔倒在地上。

“我不能输...”

小狼伸手去拿滚落在一旁的毒药瓶，却被佛洛兹捡了起来。佛洛兹惭愧地看着绝望的小狼，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没了最后的手段，小狼彻底没了胜算。佛洛兹想去牵小狼的手，却被他推开。他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慢慢爬向山崖边缘。

“你想干什么？”佛洛兹抓住了小狼的双腿，但他没想到小狼竟然还有力气反抗，突然爆发的力量让佛洛兹松开了手。

“哈哈，哈哈...”

“妈妈，爸爸，对不起，我...我输了，儿子不孝，没能为你们讨一个公道。”

小狼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山崖，他看到山崖下的溪流奔腾，山间的风呼啸着割开他的脸颊。

“你——”佛洛兹本能地想张开翅膀抓住小狼，但肩上的剧痛打消了他的想法。

“鸿，还有佛洛兹先生，你们——等等...停下！”拉格纳刚准备查看二人的伤势，眼角注意到了山崖旁的小狼。

“我什么也没有了...爸爸妈妈，你们会在那边给我一个家的...对吧。”

小狼的嘴角淌着血，但他笑得很开心。

“不要，不要！停下！”

小狼连同崖边的泥土坠了下去，在这危机时刻，拉格纳抓住了小狼的一只腿，可除了山崖的风声，小狼已听不见任何呼声。

眼看马上能把小狼拉上来，命运却在这时候开了玩笑。黄昏时分刚下过雨，松软的泥土明显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开始层层瓦解。尚湿滑的岩石让拉格纳难以找到落脚点，他感觉越来越累，越来...越累。

鸿和佛洛兹想上前帮忙，可一切都发生得如此之快。

拉格纳脚下的泥土顿时分崩离析，他突然没那么累了，因为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又一阵风声掠过，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月光下。

佛洛兹转过头去，不愿面对此情此景。他知道，自己即使苟活，余生也将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

鸿呆在了原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鸿浑身颤抖起来，他跪倒在地上，不停用拳头捶着地面。

又一次，别人为他献出了生命。而这一次，他明明可以改变，他明明可以改变...！鸿的拳头渗出了鲜血，但他没有停下。

没了那些喧嚣，今夜的山谷依旧静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